媒體報道,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黃奇帆最近指出,對于《政府工作報告》提到的明顯降低企業社保繳費負擔,可以通過延后女性退休年齡來部分解決這個問題。他說,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長,退休年齡卻早了十年,這意味著多領少交十年。“如果這塊覆蓋上去,養老保險費率從20%降到16%,一點問題沒有。”
黃奇帆這番表態,在網絡上掀起不小的波瀾,也再次把延后女性退休年齡問題,推到了輿論聚光燈下。
近幾年,不少官員和專家學者,都在公開場合呼吁延后女性退休年齡。也有人指出,從歐美等發達國家來看,男女退休年齡統一提高至65歲以上,已是普遍做法,中國統一男女退休年齡時機也已經成熟。
如果從中國的人均壽命、養老金儲備、勞動力供求狀況等多個方面考量,延后女性退休年齡并非沒有合理性。我國現行的法定退休年齡規定始于上世紀50年代,那時我國人口平均壽命比較低,但幾十年后,中國人口平均壽命已經大幅度增加。并且隨著老齡化的加重,勞動力供求失衡的問題也越來越突出,養老金支付壓力空前加大。這樣的背景下,女性退休年齡與男性最高達10年的差距,確實是值得正視。
不過,延后女性退休年齡。我們也不能忽視在中國語境下,女性的特殊社會角色以及相關的社會環境。
女性員工除了正常工作,還比男性承擔更多繁重家務,尤其是養育后代、照顧長輩的責任。在50歲之后,下有孫輩要照護,上有父母要贍養,這些任務很大程度都落在女性身上。換而言之,表面上看,女性退休比較早,但實際上,往往只是退而不休,女性仍然要參與大量的勞動,他們的角色有點類似于國外的“社工”,這些勞動也在創造著社會及經濟價值。像網友所調侃的,把女人掰成兩半,一半延遲退休多交少領,一半帶孫帶娃伺候一家三代,這將是中國女性不能承受之重。
之所以中國在退休年齡上更多照顧女性,還有一個原因就在于勞動者權益的匱乏。中國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確立男性60歲、女性50歲的退休年齡,當時的一個重要考慮,是體力勞動相對沉重,而且當時普遍生育子女較多,女性身處多重壓力之下需要更好的保護。相比當初,如今的就業環境當然有所改善,可是女性面臨的職場、家庭壓力依然很大。
2018年中國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,中國企業就業人員周平均工作時間為46小時。若按照52周折算,并扣除13天法定假期,相當于年工作時長2272小時,排名世界第一。在許多企業,尤其是中小企業,不僅工作時間長,加班是家常便飯,工作環境也比較惡劣。這種情況下,如果延后女性退休年齡,她們在年老后將很難勝任高強度的工作,這將給她們的健康造成損害。
延后女性退休年齡確實是世界趨勢,但是,國外經驗顯然并不能簡單地照搬到國內。發達國家之所以能延后女性退休年齡,甚至男女同齡退休。一來,是因為這些國家有著健全的社會福利體系,如幼兒、老人的照護,都建立了公立的托幼和托老機構,也就是說,只有相關社會支持系統的完善,才可能把女性從家庭中解放出來。
二來,發達國家勞動生產率較高,勞動者權益保護深入人心。許多發達國家早就告別8小時工作制,而實施了7小時工作制乃至6小時工作制。以我們的鄰國日本為例,目前每周工作時長只有33小時,平均每天只有6小時多。而且這些國家不僅工作時間短,工作強度和工作環境也遠遠優于國內,在這樣的條件下,延后女性退休年齡才不至于給予女性太大壓力。
所以,說“中國統一男女退休年齡時機也已經成熟”,這樣的斷言仍然為時過早。延后女性退休年齡這個話題當然可以討論,但討論的基點不能重點放在為社保減負上,而應更多關注勞動者權益的保護。延后女性退休年齡即便要推行,目前和未來很長時間內,最好也是探討差異化的文案,而不是貿然搞一刀切。